飛行二三事

在短時間內必須搭好幾次長途飛機，對我來說並不是件愉快的事。應該這麼說，隨著搭飛機的次數變多，乘坐飛行器的邊際效用亦隨之遞減。還記得第一次搭飛機時，即便飛機餐的配菜沒解凍完全，我仍舊興高采烈地將它吃完。幾次飛行下來，或許胃口變刁，或許我終於明白要求飛機餐可口太過強人所難，每當餐點的味道瀰漫機艙，我總面臨吃與不吃的兩難。

雖然比起不少常被派出差的朋友，我搭機的次數並不算多。航程的起點與終點亦不外乎台北倫敦，每次選搭國籍航空，返鄉的時間感變長些。例如長途跋涉從城市的東邊到西邊的機場，登機後聽見中文或台語，那感覺就像在台北搭計程車一樣親切。機上也有中文書報可以打發時間，一人旅行時亦覺得舒適許多。

忝為學生，另一件高興的事情是可以購買學生票。臨行前，為了將機票所加贈的五公斤行李重量用得夠本，將清單上列出英國難買到或昂貴之物，想盡辦法塞進大箱中。我並不擅於打包，是故懶惰地將這任務交由白先生執行。用襪子當填充物，或將空隙塞上兩球軟物，行李箱足足像個吃飽太撐的大漢，腆著大肚打不出嗝。使盡全力拉上拉鍊後，別忘了體重計，秤秤行李是否超重。

窮留學生與遊客的不同姿態，在報到時便可見端倪。隊伍前端是兩名打扮摩登的小姐，舉手投足有掩不住的興奮。我們則想辦法連手提行李的重量額度都用上，只為了多塞幾個滷包。座位更是早早預選好靠走道的位子，以免旅程中進出廁所不易，機艙中乾燥，口罩與護唇膏更為必備品。如此十足歐巴桑行徑，更別想有什麼旅途中的浪漫邂逅了。拎著隨身行李，才知臨時改了登機門，機門口的地勤不知為了何事高聲談笑；延遲十五分鐘登機，英文廣播說的究竟是十五還是五十，候機室的一些人面面相覷。

飛行長度與抵達後調時差的時間成正比。不知是歲月不饒人，饒是自體調節機能太差，時差在飛行後總如影隨形地困擾我。從網路上看來，建議一上機後便調整為抵達地時間作息，並且不吃太多東西、不攝取過多咖啡因。返台兩週，初試此法效果尚可，亦可能是腸胃太想重溫各項美食而戰勝時差。酸菜白肉鍋，吃了；五更腸旺，吃了；統一肉燥麵，吃了；美觀園的生魚醋飯，吃了；甜甜圈先生的抹茶波堤，吃了；還有鮭魚卵、海膽……

「回來」、「回去」，輪流在台灣與英國兩地使用這詞，倫敦賃居的小公寓亦等待男主人到來，終有兩地皆為家之歸屬感。地圖上，班機起飛後繞過日本上空，越過西伯利亞，而後從北歐繞至英倫大島。難得班機沒有全滿，我一個人霸了兩個座位，蜷縮起來勉強躺著睡覺。睡醒後百無聊賴，看完林懷民老師的新書「高處眼亮」，看到書腰才赫然發現自己錯過「屋漏痕」的首演。再看完兩部電影，索性將窗簾拉開，黑暗的蒼宆，在遠端地平線畫出漸層光暈，那是日與夜的交界。看著太陽，忍不住想到希臘神話裡用蠟作翅膀的飛行想望。

想起幾次跟白先生笑說，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去搭商務艙。除了運氣夠好被升等之外，可能要等當到部長吧！然而轉念一想，若真有朝一日，屆時搭機大概也是忙碌不已，一刻不得閒，沒法放鬆享受機艙內的服務吧！只要移動進行著，旅行或返家，飛行，仍將持續。

神力女超人

連著兩週週末，獨自一人殺去公車車程約10分鐘，步程約半小時的購物中心採購。這區我算是熟悉，三年前來念碩士時便住在附近的學校宿舍，熟門熟路，知道幾號公車可以坐去坐回，得知商場裡生活用品、衣服超市不一而足，外頭也有市集，一鎊一碗公的蔬果，對於家裡食指浩繁的主婦，應是好選擇。我包包裡隨時放著兩三個折疊的購物袋，材質輕巧，每回買東西拿出來用，總可安慰自己又為地球盡了分心力。

前兩天跟碩士班時期的好朋友見面，得知離我住處不遠處有一有機商店，是車站旁小咖啡店同一老闆所開。昨天自己摸去，小店自有風格，還可以在每週一前下訂單，週二中午前去領取有機蔬果盒，十鎊二十鎊看各人選擇。店裡有手工布包、自製布朗尼，價格比起超市大量製造自是貴了點，但蔬果看來可口，打算改天來探探。

自個兒生活開伙有些難處。倫敦不似台北便利商店處處、外食也種類繁多（寫到這裡忽然想到紹興南街的泡菜蔥抓餅加蛋，好餓），得自己開伙才省得下來。目前我只有一個人吃，廚房僅有單門冰箱，大量採買冷凍似不可行，決定每次少量購買，寧可吃得新鮮也不要多餘浪費。

除了食物之外，家庭用品也是生活必備，鍋碗瓢盤有各路二手物可撿，大同電鍋進駐後，雞湯米飯有著落，還可以早上弄顆白煮蛋；柴米油鹽牛奶蛋，想要一次買齊也得手臂夠力。在歐巴桑心態作祟下，盤算去購物中心回來，一趟公車錢勢必得花，不如一次多買些重物，才對得起口袋裡的英鎊。早上看天氣晴朗，索性套上懶人鞋一路散步到購物中心，扛回四大袋食物洗髮精洗衣粉等物，還得在看到超市特價牌時，心中默唸數次：我一個人吃不完，我一個人吃不完，我一個人吃不完......以免失心瘋買回太多食物，瘦了荷包肥了自己。

連著幾天扛著重物跑來跑去，從購物中心回家後，視訊彼端，台北已近半夜，我叨絮報告今日戰果，順便說家裡附近有條路好漂亮可惜忘記帶相機......喘了口大氣後，我說，書櫃書桌這些家具就再議吧，我短時間內不想再當神力女超人了。

「沒有駝獸齁？」彼端那人笑著說。

哎呀的確很少看到年輕的女孩兒自己去買東西的，要不就三兩成群，要不就是身邊有人幫著提，或是跟著媽媽一起，看得我也羨慕起來了。

下回帶相機把景色拍下來吧。

Self-checkout

最近很想講講超市的自助結帳機。

這次回來，發現超市裡的Self-check out machine變多了，只要你買的不是太複雜的物品，其實都可以到機器上操作，把條碼掃進去，卡片插進機器裡，輸入密碼，整個過程完全不用跟人講到話。就連買散裝的檸檬洋蔥，也有辦法可以結帳，螢幕上會按A-Z把蔬果的名字輸入以便按圖索驥。雖然如此，機器也是有不靈光的時候，此時結帳區便會有工作人員拿識別證來消除因為操作不當產生的錯誤，數一數，約六至八台機器配一名工作人員，這可不得了，人力開支省下不少。

我還蠻喜歡玩自助結帳機的，但每用一次，就會忍不住想到到底有多少個工作機會因此被裁掉了。尤其超市的結帳員經常被認為是低技術性的工作，當這種低技術性工作越來越少，那些原本可做這些工作的人，去哪裡了？

有次跟個英國人討論這事，他說這樣的話，那些人就去領失業補助了，這些稅金，就從那些節省開支而獲利的企業身上收取。但後來仔細一想，企業自有其節稅之道，未必會達到這種結果。末了，仍舊是資本家獲益，中產階級繳稅，社會底層的人領取津貼。

雖然說，在這個一天到晚排隊的國度裡，每天可以省個幾分鐘用check-out machine解決買物，也算不錯。只是，想到那些減少的工作機會，以及高度科技化的世界，總讓我有種不安。

初‧安頓

2010年9月16日，華航CI 69班機，桃園（中正）國際機場起飛，終點站是倫敦希斯羅國際機場。這幾年，往返倫敦多次，到倫敦唸碩士、到倫敦參加畢業典禮......這次來，念博士班。入關時，海關問我：你的長程目標是什麼？我說，成為一名學者。

這個答案或許有點心虛，畢竟聽過太多負笈海外攻讀博士卻鎩羽而歸的辛酸血淚史，我很阿Q地想，如果越是往壞的方向想，便越容易收集到負面的例子。是故，往好處想，好事會自然而然發生。

身為非菜鳥的「半熟鳥」，著實減去不少摸索東南西北的時間。幸而有朋友夫妻接待，先在他們府上落腳，而後慢慢尋覓租處。對於住處，設下的標準很明確：離學校走路可達，一房一廳一衛一廚的One bedroom flat，月租750鎊為上限（不包帳單），最好不要在Ground Floor。出國前聽聞朋友找了一個月才有合意的房子，不由得有些焦慮，最後決定找房屋仲介，即使要付費用，應可省些冤枉路。抵英隔天，我便開始尋覓學校附近適合的公寓。怎知今年租屋市場競爭激烈，剛開始看屋，便有三組人馬同時看房，我還在挑剔窗框老舊呢，彼端已有人捧錢進仲介辦公室付訂金，危機意識上身，發現此事非眼明手快不可。

隔週一在朋友的陪同下看了幾間房子，也打了好幾個仲介的電話，這才見識到倫敦居大不易外一章：仲介A說，如果沒有保證人，要一次繳清半年份房租（一個月750鎊，半年就是快二十幾萬台幣了）；仲介B表示不用半年，預繳三個月即可，但開學在即空屋難尋；仲介C亦要求保證人，我表明自己有台灣政府獎學金支持，仲介C說：我沒聽過什麼台灣政府，你如果沒有保證人就不用看屋了。此話一出，頓覺就算屋子合意，仲介態度如此，也沒啥好談的了。

最後，在先前碩士班的宿舍附近找到一間小仲介，有間房子隔週將空出，尚未上市。我們馬上敲定看屋時間，看屋時，房客仍住在裡頭，房子看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又符合我所設下的條件，當場決定下訂。

房事告一段落後，還有學校的註冊、生活用品採買等瑣事要跑，但至少心頭已落下一顆大石。有人說，出國唸書最難的不是「唸書」這件事，而是「生活」；這句話著實不假。

可以在一週內在倫敦找到喜歡的房子，兩週內搬入，我只能說，阿彌陀佛，感謝保佑。